诗书双绝,杜牧书法,张好好诗帖,晚唐书法巨作

张好好诗帖是杜牧唯一存世的墨迹,以行草书于麻纸之上,纵28.2厘米,横162厘米,46行,诗并序共322 字,作品成于太和八年(834),讲述了诗人与乐妓张好好相识相知,之后张好好嫁给家主的弟弟,无奈劳燕分飞,再遇张好好时,已是在洛城,那个妆成每被秋娘妒,曲终曾教善才服的张好好,正当垆卖酒。诗人感旧伤怀,悲从中来,洒尽满襟泪,短章聊一书,写下了这首名扬后世的张好好诗,由于其书法高妙绝伦,后世称之为张好好诗帖。

时年杜牧32岁,此后18年的时间,杜牧又经历一番落拓,宣宗大中六年(852年),杜牧病逝于樊川别墅,张好好闻之奔赴长安祭拜,当年龙山看秋浪,明月游东湖,神采飞扬的故人已化为抔土,张好好悲痛欲绝,竟自缢于杜牧坟前。这18年间张好好与杜牧的故事再无更多记叙,我们无法臆测自洛阳别后他们之间又有怎么样的际遇。唯有一篇诗书双绝的张好好诗帖,让我们感喟人生之境遇,惊叹笔墨之神妙。张好好诗帖收藏轨迹清晰,初入北宋宣和内府,经宋贾似道、明项元汴、张孝思、清梁清标等人之手,于乾隆年间入藏内府,清末之际,被溥仪携带出宫,进而流散民间,民国时张伯驹先生以重金购回,解放后捐赠给故宫博物院,现为禁止出国展览文物之一。

若不是一幅张好好诗帖传世,我们可能无法知道,晚唐最重要的诗人杜牧,笔墨下流淌着和他诗文同样绚烂的才情。诗如鹤舞长空,俊朗飘逸,书似峭壁幽松,俊爽新奇。宣和书谱云:“牧作行、草,气格雄健,与其文章相表里”。言,心声也;书,心画也,诗文书法理当如一。杜牧诗文气象雄浑不失情韵缠绵,风华流美兼有清新天然,佳句频出,名篇粲然,那么杜牧的书法要如何高妙才能做到如宣示书谱所言,与其文章相表里呢?

杜牧书法取法高古,源远流长。自东晋以来,二王一脉冠绝书坛,后代书家言必称二王法,《南史张融传》中记载了一则故事:“融善草书,常自美其能。帝曰:卿书殊有骨力, 但恨无二王法。答曰:非恨臣无二王法,亦恨二王无臣法”。且不论张融的回答激起了多大的风波,我们看到世人评断书法高下的准则中必具:有无二王法一条。这一铁则到了清代碑学兴起时才略有松动。当然作为晚唐的杜牧,学书自当上追魏晋,取法二王。董其昌在《容台集》中写道:“余所见颜、柳以后,若温飞卿与杜牧之亦名家也”,其书“大有六朝风韵”。清代叶奕苞金石学家称:牧之书潇洒流逸,深得六朝人风韵。

评者简言之,得六朝风韵,并未直陈具体哪一笔具二王法。其实后世书家取法二王,并非照单全收,一个不少,当然这样的方法也不现实,那样只会淹没在二王的海洋中无法自拔,若能简单的就复制一个羲之或是献之,人家就不是书圣和亚圣了。明代项穆的《书法雅言》中有一段论述后世书家取法王羲之所得,颇有见地:“智永、世南,得其宽和之量,欧阳询得其秀劲之骨,褚遂良得其郁壮之筋,李邕得其豪挺之气,颜、柳得其庄毅之操,旭、素得其超逸之兴,陆、徐得其恭俭之体,过庭得其逍遥之趣,蔡襄得其密厚之貌, 庭坚得其提衄之法,赵孟頫得其温雅之态”。诸多名家得羲之一法,拓展开来,便自成一家。观张好好诗帖,杜牧可谓得其雄健之象。亦如杜牧的诗文,雄健俊朗,如巍峨高山,似奔腾江海,气势雄浑。请君试看,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然否?

杜牧诗文立意新奇出雄健,匠心别具。譬如赤壁之战,在杜牧之前,文史两家皆归功于周瑜,而杜牧在其赤壁中写道:“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诗人以为东风才是关键所在,立意新奇,但又非耸人听闻,情理兼而有之,耐人寻味,浑厚大气。诸如此类的范例在杜牧的诗文中不胜枚举。相比于诗文中的新奇,那么在张好好诗帖中杜牧在书法上表现的以新奇出雄健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首先是结字之新奇,书法艺术经过了几百年的发展,到杜牧所处的时代,已经有了完备的理论和范例,无论是释智果的《成心颂》还是欧阳询的《三十六法》,都是对结字之法系统的总结和规范,并且趋于统一。总的要求不出四面停均,八边具备,长短合度,粗细折中(欧阳询八决)。而在张好好诗帖中,杜牧并未追求这种中庸之美,反而是以出人意料的收放,别出心裁的聚散,整个字体的结构奇姿妙态,体势万方,气格雄健。书法在挣脱了实用的束缚之后,步入艺术的殿堂,形式即内容。在张好好诗帖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首哀婉的诗歌。

如开篇的第一个字,左收右放,含蓄内敛,尚在情理之中,但弓右边的长字的布局则逸趣横生, 上部笔画轻盈明快,结构松散疏朗,留出了很大的空间,下部则收缩重按,厚重充实,上下的空间对比,虚实对比强烈,当为谓疏可走马,密不透风是也。再如序言的第一个字,牧,很多书家的处理方式多为左大右小,左重右轻,主次分明。而在张好好诗帖中,杜牧则反其道而行之,右高左低,让该字整体呈气宇轩昂之势。诸如此类的单字的新奇但又气格雄健之布局不胜枚举。读者细心观察,自会被其神韵所感动。

其次是枯笔所呈现的沧桑雄浑之感,墨分五彩,浓淡润渴白,枯笔即渴笔,若笔力不济,刻意为之,则有枯枝败叶,死气沉沉之象。但杜牧笔下的枯笔则如万岁之枯藤,沙漠之胡杨,遒劲苍茫,气格雄健。如霜凋小谢楼句中的谢楼二字,到谢字是墨已渐枯,到楼字全然枯笔,虽是枯笔,但笔力依然雄浑,笔势流畅,再配以霜凋小谢楼之凄凉文辞,哀伤之意境磊磊而出。还有散尽高阳徒句中的散尽二字,亦是枯锋行笔,却宛如移步换景,笔墨至此,意趣陡然直下,暗合文辞所表现之意蕴。是刻意为之,还是天意使然?杜牧书法中的雄健苍茫意象亦如其怀古诗歌中所描绘的图画,今日圣神家四海,戍旗长卷夕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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