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承素摹王羲之兰亭序》是“双钩廓填”吗?

《冯承素摹王羲之兰亭序》是“双钩廓填”吗?

林霄

2014年3月10日《东方早报》刊登署名林牧之的文章:《高倍放大反而证明‘功甫帖’系双钩廓填》,针对拙文《‘功甫帖’纸张检测报告的说明》中《功甫帖》非“双钩廓填”而是自然书写的结论,林牧之反驳如下:“同样著名的‘双钩廓填’本:冯承素摹王羲之《兰亭序》里面大部份字是根本看不到双钩线的”(林牧之原文)。而且指出《冯承素摹本兰亭》还能够看到自然的墨色变化,以此来证明:“双钩廓填”的摹本也能够做到看不出双钩线,以及墨色的变化自然。林牧之有一个未经证实便拿来用的前提概念是:冯承素摹《兰亭序》是“双钩廓填”本。将“摹本”自然等同于“双钩廓填”本。那麽,这件兰亭摹本是“双钩廓填”本吗?

《兰亭序》历代摹本众多,这一件被称为《冯承素摹兰亭序》或《神龙本兰亭序》,在名称上是都是有问题的,它是何时的摹本,出自谁手,历来都有争议。这些都不是这裡讨论的重点,沿用《冯承素摹兰亭序》之名,只是区别于其他摹本。

我们先来搞清楚所谓的“摹本”有几种製作方式:方式一“临写”,指对照原本徒手仿写的写本。如褚遂良、虞世南临本《兰亭序》。方式二“映写”,指使用特製的黄蜡纸或油素纸或薄纸,蒙在原作上,对著光源,用毛笔直接用书写的方式摹写,比如台北故宫藏怀素《自叙帖》,就被傅申先生证明为“映写本”。方式三“双钩廓填”,用上述特製的纸张蒙在原作上对著光源,先将字的笔划轮廓用细线精细地勾摹出来,再用毛笔填满轮廓线的中间空白部份。最难的地方是枯笔的飞白处。古人可以用这种方式勾摹出非常精彩的摹本,凭肉眼是看不出勾摹痕迹的,比如现藏于日本的王羲之《丧乱帖》,台北故宫藏王羲之的《奉橘帖》、台北故宫藏王羲之《远宦帖》。但这些摹本在放大镜下还是能够看到轮廓的痕迹。比如在起落笔处有钩填轮廓交叉的燕尾,在枯笔飞白处看到紊乱不平行的乱丝,“双钩廓填”与“临写”或者“映写”甚至描红式的摹写根本区别在于“填”与“写”的区别,廓填是一种无数碎片化的细笔“填”满轮廓内的空间,这是古代最精确的摹本製作方式,但失去了书写感。而“临写”的製作方式具有了书写感,却牺牲了精淮性。因此对于古代王羲之摹本来讲,双钩廓填本的价值,远远高过临写本。以下直接引用傅申先生製作的图片说明,见《书法鉴定—兼怀素自叙帖临床诊断》一书(台北典藏2004年版P46—49页),以此说明“双钩廓填”的特征以及鉴定方式。

“雙鉤廓填”例一:台北故宮藏王羲之《平安、何如、奉橘帖》

《何如帖》“審”字局部,雙鉤落笔处形成燕尾交叉線。

《何如帖》“遲”字局部鉤填處顯飛白亂絲

《奉橘帖》“霜”字局部,見雙鉤落筆交叉燕尾

《奉橘帖》“霜”字局部見雙鉤落筆交叉燕尾線

王羲之《远宦帖》,台北故宮藏

《远宦帖》“多”字局部,見筆端鉤填飛白亂絲及輪廓線。

《远宦帖》“問”字局部,見筆端鉤填飛白亂絲

《远宦帖》“懸”字局部,見筆端鉤填飛白亂絲

《远宦帖》“疾”字局部,見長撇中鉤填飛白亂絲

我們再回來看冯承素摹王羲之《蘭亭序》,將會看到那些特徵?“林牧之”先生所說,有很多字根本看不出雙鉤線,其實不是“根本看不出”而是有些字輪廓線“不易發現”而已。其實是這件“馮摹蘭亭”上有更多字卻是可以明顯看到單邊輪廓線的,我們來仔細看看舉出的這些字,放大10倍、20倍後看到的結果。

先看林牧之文中選過的一個“根本看不出輪廓線”的“知”字:

“知”字橫筆明顯上方有輪廓線,輪廓線墨色較濃,而且與實際起筆產生交叉,露出“燕尾”。

在《馮承素摹蘭亭序》中,大致會有以下幾種情形出現:

一, 發現筆劃單邊有輪廓線,而實際起筆或多或少會偏離輪廓線,就露出實際運筆與輪廓線不重合的現象,也有部份字實際運筆完全重合輪廓線或者覆蓋了輪廓線,這一部份的字較難發現輪廓線。

比較明顯看出輪廓線的字有很多,比如下面的“盡”、“哉”、“嗟”、“禊”、“當”、“仰”、“茂”字。

二,實際運筆偏向輪廓線一方,造成另一方缺墨,另起一筆,作為補筆。或許有些筆劃是用兩筆模仿原作毛筆的開叉現象或斷墨現象。

如“死”、“歲”、“觴”、“同”等字。都是用兩筆來寫一筆。

三,發現起筆位置錯誤,重新起筆。

如“有”、“可”字。

四,用不止一筆來畫出枯筆分叉處。

如“左”、“為”字。

以上四種情況在馮摹蘭亭中反復出現,無疑,這是一種摹本,那麼它是以上哪一種方法的摹本呢?首先排除前面兩種:“臨寫”和“映寫”,那它是“雙鉤廓填”嗎?又不是。因為往往只看到筆劃的單邊輪廓線。而且有些輪廓線只有局部,也就是輪廓線並不完整。比如“情”字:

而且在大部份笔划看到的是自然书写的墨色,浓淡自然,笔划交叉处墨色重迭自然,特别是起笔处往往偏离轮廓线,而且偏离的很厉害,显出书写者自己的书写个性,起笔动作偏大。此帖显出“写”的成份很大。

因此我在这裡提出了另一种摹本製作方式:“单勾临写”。

这种摹本製作方式是这样的,1,将薄纸蒙在母本上,对著光源,将笔划的单边轮廓用细笔摹下,甚至只摹下部份线条,或者线条的起止处、转折处,这样的作用是,使接下来的临写不至于偏差太大,以免使文字排布脱离了整篇的正确位置。2,用徒手临摹的方式,尽可能地照著轮廓线重迭的位置临写。个别笔划缺墨或者线条偏瘦的地方,用补笔补救。这种摹本的製作者需要有很高的书法功力。

现在可以解答林牧之所说提出的问题:问题一:“双钩廓填就一定没有墨色变化吗?”问题二:“双钩廓填是否一定能够看到轮廓线?”。我的答案是:

答案一,双钩廓填一定没有自然的墨色变化。

答案二,双钩廓填一定能够看到轮廓线。

因为冯承素摹王羲之《兰亭序》不是用“双钩廓填”法製作的摹本,而是一种单勾再临写的、补笔製作的摹本,暂且称为“单勾临写”。这种摹本的特点是:既有双钩本的部份轮廓线特徵,又具有写本的特徵,墨色自然变化,飞白处没有乱丝。

虽然傅申先生也将流于美国的王羲之《行穰帖》归于“双钩廓填”,此帖不仅有墨色的浓淡变化,也可以在放大镜下发现轮廓线的痕迹。因此也很有可能,《行穰帖》的製作方式与冯承素摹本兰亭一样,也属于“单勾临写”的摹本。

本文提出又一种“单勾临写”的摹本製作方式,,将傅申先生总结摹本的製作方式增加了一种。以《冯承素摹兰亭序》为例,意在抛砖引玉,若有不妥,则请教于大方。也在此感谢林牧之的文章,虽然我不同意他的结论,但他的这篇文章,毕竟引出了一个更有意思的话题。

,能认真分析这些细节,对读帖临帖有很好煅炼!,小编对书法知识真的太浅薄了,你也太小看古人的本领了,所谓双钩是用很淡的墨描摹很细的线,他们当时能看出来既可,填墨时又用浓墨盖上,后人几乎根本就看不到双钩的淡墨细线,你看到的什么燕尾绝对不是双钩线!,“黄蜡纸或油素纸或薄纸,蒙在原作上,对著光源,用毛笔直接用书写的方式摹写,”分析太到位了,唐朝的黄蜡纸好值钱的啦[捂脸][捂脸][捂脸][捂脸],有强加论证的嫌疑。兰亭序很容易看出是硬毫写出,其毫硬的程度明显超出现有的毛笔。硬毫有个特别,就是毫越硬,每根毫的被管束率越差。在使转书写过程中不受管束的毫分叉越多。特别是在转折处,大多数的毫转折完成了,仍然会有一二根毫转毫完成不彻底,留下不同方向的痕迹。作者只有做一支硬度性能一致的硬毫笔去写兰亭,这样的论据才有说服力。当然作者有些论点看上去也是正确的,比如有些字的笔画由于原著分叉距离太大,分两笔来写等等。,高手!其实这些问题在临摹时,都能用肉眼发现,甚至有些笔画感觉不合理,需要反复推敲变化。这个单钩摹夲非常合理。[赞][赞][赞],你又能看到多少原帖?,应该是对的,否则冯摹兰亭多处笔锋怪异无法解释,今日恍然大悟。多谢指教,不然会钻入死胡同。[酷拽],其实很简单,其实很容易鉴别,文中已经说了,摹写需要用的是不透墨的油蜡纸,不是宣纸,长知识谢谢,好文,了解了。,真迹被李世民带到地下去了!,分析的很细致,是特意这样写的,地认为这样写才有特色。兰亭的岁那一笔的模仿,所以,不用大惊小怪。就这几个字说清了,硬是要大费周章……,现代科技完全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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