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元璐《十七札》

倪元璐《十七札》的风格特征既有浓重的帖学趣味,又有碑学苍茫古拙之趣。《十七札》是倪元璐书作中尺牍代表,其风格险劲流畅、拙朴高雅,逸趣横生,与元明时盛行的妍媚书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倪元璐《十七札》书风的形成是晚明审美文化与碑学滥觞综合因素影响下的结果。


倪元璐《十七札》的风格特征


倪元璐传世作品有《舞鹤赋卷》《行书诗轴》《金山诗轴》等,著有《倪文贞集》。倪元璐的不少作品都呈现出了苍茫拙朴、凝重迟涩碑学书风的特征。而其《十七札》是有明人行书流便秀雅的尺牍作品,也是带有浓重的帖学趣味的手札作品。此尺牍既有王羲之的质趣、颜真卿的凝涩、苏东坡的厚重的帖学特征,又有苍茫古拙的六朝碑版的碑学气息。


倪元璐七言诗轴


图片[1]-倪元璐《十七札》-好字无忧


倪元璐在颜真卿的碑帖中下过苦功夫,并得其凝重古拙的篆籀气。清吴德璇《初月楼论书随笔》评曰:“明人中学鲁公者,无过倪文公。”其书深得鲁公厚实劲健之笔意,而更为劲峭,结体趋于扁方,呈欹侧之势,以险寓正,风格奇倔刚毅,于明末自成一格。倪元璐《十七札》,有涩劲朴茂的风貌,其源出于帖学书法,又含有碑学的特点。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中说:“明人无不能行书者,倪鸿宝新理异态尤多。”明人书写行书者虽多,但是风格平正无奇者甚多,而倪元璐书法带有明显的奇崛刚劲的特点。


倪元璐《十七札》(局部)


图片[2]-倪元璐《十七札》-好字无忧
图片[3]-倪元璐《十七札》-好字无忧
图片[4]-倪元璐《十七札》-好字无忧
图片[5]-倪元璐《十七札》-好字无忧
图片[6]-倪元璐《十七札》-好字无忧
图片[7]-倪元璐《十七札》-好字无忧
图片[8]-倪元璐《十七札》-好字无忧
图片[9]-倪元璐《十七札》-好字无忧


《十七札》结字多抬高右角,竭尽倾斜交错,牵丝刚健有力,危绝救应之势。其用笔直落直收,斩钉截铁,笔画赋予篆隶笔意,凝重拙朴,不失刚劲畅达之感,其墨浓而厚笔画重而沉,方整中见婉遒,可窥篆、隶之意趣。《十七札》第十七札中:


“再示效劳不难也。既云:‘公启少亦须四人余,武老、王遂、老祁、世老皆可也,何如?’璐生再拜。”


墨色浓湿干枯交替,却又出现险劲中寓古拙的趣尚。如此,倪元璐《十七札》碑帖结合“下笔磊落无俗气”,高古奇崛,耐人寻味。超越了明代妍媚尚态的低俗之风,创造出极具强烈个性的书法,对清末民国初年的书风有较大的影响。


晚明审美文化影响下的倪元璐《十七札》


各个时期书法风貌的形成,与其时代的审美文化思想有较大的关系。“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元明尚态”都是有其审美文化思想渊源,晋人崇尚清谈老庄哲学,唐代因为科考而形成的法度,宋人因为文人执政的自我意识,元明复古而不得其实的思想都是其主要因素。而明中后期,一些尚奇尚巧的小说、杂剧、传奇对民间生活产生了较大的影响。明显增强了人们的“奇”趣,导致了人们的谈“奇”、论“奇”、尚“奇”的一种风尚。


在明代小说中的《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金瓶梅》被视为明代的“四大奇书”,“三言二拍”中的故事都充满了一种传奇色彩。在戏曲方面,贴近现实生活的晚明传奇作品,进一步引发了人们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在创作方法与题材上形成了一种传奇“气候”。嘉靖、隆庆以后,随着昆腔的流行,传奇创作也趋繁荣,涌现出众多作家和大量作品,其中,如《浣纱记》《鸣凤记》《梦境记》《精忠记》等,这些戏曲作品的创作方法崇尚奇趣。汤显祖在《合奇序》中这样说:


“天下文章所有有生气者,全在奇士,士奇则心灵,心灵则能飞动,能飞动则上天下地,来去古今可以屈长短生灭如意,如意则可以天所不如。”


这说明众小说家、戏曲家追新尚奇是明晚期的审美倾向,在这种社会语境下,此种尚奇尚巧,也影响到了书法,晚明书法从临摹到创作呈现了奇拙的风格倾向,徐渭、张瑞图、黄道周、倪元璐、王铎、傅山等,几乎都是在“颠覆传统”的基础上追求“奇异”的风貌。徐渭的旷达奔放,张瑞图的尖峭旷悍,黄道周的绵密遒媚,倪元璐的奇崛恣肆,王铎的拙朴奇伟,都表现出尚奇思想,这显然与晚明文化崇尚“奇”的风气有重大的关系。由此,我们便不难理解倪元璐《十七札》奇崛凝重的风貌。《十七札》较明早中期复古色彩影响下的板刻做作的书风大不相同,其结构险劲潇洒,流畅滞涩,灵动凝重的诸多矛盾关系,在《十七札》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与明晚期戏曲家、小说家笔下的奇趣故事如出一辙。


倪元璐  草书扇面


图片[10]-倪元璐《十七札》-好字无忧


碑学滥觞思潮影响下的倪元璐《十七札》


晚明书风恰恰体现的就是阳刚、壮美、雄浑、古拙、奇伟、恣肆的风格特征。因此这与碑学中的古拙、大气、雄健相符,而与帖学中精微细腻相悖。康有为《广艺舟双楫》说:


“一曰魅力雄强,二曰气象浑穆,三曰笔法跳越,四曰点画峻厚,五曰意态奇逸,六曰精神飞动,七曰兴趣酣足,八曰骨法洞达,九曰结构天成,十曰血肉丰美,是十美者,唯魏碑、南碑有之。”


应该说碑学观念在晚明还未形成体系,笔法上也未达到完善与成熟,但事实上晚明书家尚奇的书法风貌与碑学特征相吻合,这也是清代不少书家大胆追求阳刚壮美书风的思想渊源。


倪元璐也是受这种思想影响,大胆追求“拙”“厚”“奇”的风格特征,形成了“奇崛恣肆”的独特风貌。倪元璐《十七札》便具备“拙”“厚”“奇”特点。《十七札》中的拙与巧两方面结合,但以拙为主。这一点恰与魏碑相似:


“魏碑无不佳者,虽穷乡儿女造像,而骨血峻宕,拙厚中有异态,构字亦紧密非常,岂与晋世皆当书会邪,何其工也。”(康有为《广艺舟双楫》)


倪元璐《十七札》中就是拙厚中有异态,倪元璐凝涩激越的书风,时而呈现出笨拙之意趣,“始知学为汉魏”,这种“拙”是拙中藏巧并有异趣的一种风格趣尚。而《十七札》中的“厚”是在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基础上的风格特点。尤其把颜真卿厚中的篆籀气表现得淋漓尽致,《十七札》中的厚是气象的浑穆与雄浑,并追求“气”的浑厚与拙朴。《十七札》中的奇是倪元璐字体的精神面貌,也与晚明尚奇书风相一致,不同的是倪元璐结字中表现出的傲骨。诚然,“拙”“厚”“奇”也是碑学明显的风格特征,因此,倪元璐《十七札》也为清至民国书家提供了碑学思想范本的有力佐证。


倪元璐《致台翁手札》


图片[11]-倪元璐《十七札》-好字无忧


余论


从倪元璐《十七札》及其代表作来看,倪元璐书作中“拙”“厚”“奇”与其做人如出一辙。倪元璐为人清正刚廉,有忠义之气,气刚骨硬,倪对当时掌权魏忠贤无畏权势,并上奏皇帝为东林党人伸张正义,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陷京城,倪元璐闻之,以帛自缢身亡,以示忠心曰:“以死谢国,乃分内之事。死后勿葬,必暴我尸于外,聊表内心之哀痛。”倪元璐 《十七札》及其代表作中的“拙”“厚”“奇”与其为人的忠义、刚正、奇倔不是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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