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高闲草书《千字文残卷》欣赏

高闲草书《千字文残卷》,30.8×331.3cm。上海博物馆藏。

高闲草书《千文残卷》共52行,243字,是《千字文》的后面部分,现藏上海博物馆。其书体属草书中的今草范畴。今草是古草(章草)的对称,是在章草草法(也包括楷书体势)基础上衍进而成的一种新草体。其特征:减省了章草的隶意波磔,结体由扁方趋于狭长,笔画更简约,增加了萦带,笔顺有的也有新变异,同时还打破了章草字的区别与规矩,可以大小、轻重、斜正相同,上下字间注重牵连。今草的书写比章草更为流美、便捷。高闲的草书,部分字结体偏扁方,部分字结体偏狭长,形成字形的变化对比,即是在章草与楷书的基础上变化的。尽管笔法变化丰富,但某些点画仍保留了章草与楷书的笔意。每个字的间架稳健,笔力遒劲,尤其是楷书的影子较明晰,其书面貌尽管与“二王”的今草大相径庭,但的确又是千变万化、个性独特的今草。“二王”今草以正书势巧形密,行书遒媚劲健为基础,表现出浓纤折衷,千变万化。高闲草书深谙“二王”,先以正书打基础,而后求自然,富变化,重厚实。苏轼云:“书法备于正书,溢而为行草。未能正书,而能行草,犹未尝庄语,而辄放言,是无道也。”说明写草书之前一定要先写好正书。作为高闲生活的唐代,楷书已成为一种工具被使用。在中国书法史上,唐代的楷书成就没有哪个朝代能与之匹敌,欧阳询、颜真卿等流传下来的楷书成为后来无人攀越的最高巅峰。高闲处于楷书最高峰时代,其本人也是擅长楷书的,遗憾的是高闲楷书未被流传下来。不过从高闲的草书中仍能够体味出他的楷书功力。因为高闲的草书有厚重、沉稳的一面,做到这一点,非有坚实的正书功底不可。苏轼还说:“真书(楷书)难于飘扬,草书难于严重。”真书不飘逸而刻板,草书不严重则浮滑。要作真如草,作草如真,才能救此两弊,所以,必须真草兼擅,方能真草皆美。“擅以白绫作真草”的高闲,从他《千文残卷》草书那既飘逸、又稳重的内蕴中,可以看出其真正做到了真草皆美。

高闲书写《千字文》的用笔,观其笔迹,应是兼毫斗笔,其笔用狼毫和羊毫合制,软中有硬,书写笔画具有弹性。众所周知,在书法艺术的文房四宝中,笔摆在首位。用笔而产生笔象,求笔象而有笔法。笔法有保证文字书写规范性的一面,更多则是为了充分利用生理机制,充分发挥工具效应,创造美的笔画形象,创造丰富多彩且具表现内在精神和功力修养的点画,在以书法形式寄托人的情志意兴上,具有极大的物质潜能。“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藏头护尾,力在字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惟笔软则奇怪生焉。” 柔软富有弹性的笔,可以把形、势表现出来,可以创造生命之力,可以有肌肤之丽。高闲书写草书,一反张旭、怀素使用长锋的传统,而是用书写楷书所用之笔,这本身就是一个创举。这样,从工具上就与他的前辈拉开了距离,书写出的效果当然别样。高闲善真书是扬其长,将用得娴熟的书写真书的笔用于书写草书时,自然就更为得心应手,运用自如了。短锋粗笔书写出的字,丰腴饱满,朝气蓬勃,具有少女俊男之美感。在高闲的手中,“这毛笔不仅是实用工具,而更重要的是它有奇妙的表现力,能用来创造反映主体心灵的艺术。而且这艺术能体现出民族文化精神,哲学——美学思想;通过书家的挥运,能充分利用矛盾的原理,以其物质性创造出具有神、气、骨、力、血、肉的活生生的书法艺术形象。”

高闲书法,注重势,“势来不可止,势去不可遏”。其转笔左右回顾,无使节目孤露,点画藏锋入迹,圆笔属纸,中锋行走,势尽,力收之。正如卫铄《笔阵》所言:其“横”如千里阵云,“点”如高峰坠石,“撇”如犀象之角,“竖”如万岁枯藤,“钩”如巨浪涛天,“竖钩”如白钧弩发,连续转折变化之笔如崩浪雷奔,劲弩筋节。诸如“通灵感物”,“多力丰筋者圣”之书学道理,在高闲作品中充分体现。

高闲《千文残卷》,在章法上,其疏密虚实得当,协调统一。布局纵略分明,横则不限,浑然一体。既严整又自由,纵横开合,左呼右应。特别是字与字之间的行气贯通,同时又兼顾到左右之间和整幅字的聚散及墨韵的相异,于变化中求统一,从对比中求和谐,从流动中求稳重,呈现出干湿浓淡,轻重黑白,随意曲直,变化多姿而不落俗套。章法经营取决于书家的审美趣味,体现着作品的艺术风貌。孙过庭《书谱》云:“至若数画并施,其形各异;众点齐列,为体互乖。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违而不犯,和而不同。”其具体而又概括地说明了书法形式美和章法的主要规律。高闲草书做到了“违”与“和”的统一,字与字之间既彼此违背又互不侵犯,彼此和谐又不雷同,整篇中每一行每一字都在“违”,都“其行各异,为体互乖”,但并非混乱不堪,杂乱无章。 高闲草书洒脱畅快,轻松自如,这是功力深厚的自然流露。其书洒脱而有法度,畅快而不浮滑,轻松却见严谨,自如中显其个性。具体体现在用笔随意,不刻意求工,很难讲是以哪一种关系为主导,一切似乎都是信手为之。笔画中运行速度较快,挥运间以“意”为主而不在“精”。墨色层次丰富,变幻多端。决无特意安排布置之迹,自然妥帖,浑然天成,当是“无意于佳”者。从高闲草书中还可看出其性格开朗。高闲笑对人生,看破红尘,后归于佛门,当了一名笑和尚。他作为一代名士,无心仕途,而钟情于书法。对于他来讲,书法是一种生活的必需,而不是谋取功名的资本,因此,其书既无名禄之嫌,又无压抑之感,给人感觉是无比的放松与飘逸。不过,其书看似飘逸,实则庄严。高闲采用粗壮之笔法,以飘逸之韵,真书之功底,书写出厚实而不滞、随意而不浮的草书,正是他的追求之所在。高闲这稳重若泰山、飘逸似神仙之意蕴,应是书法艺术中的崇高境界,因此在中国草书史上能与“张颠狂素”并列。

释文:

莽抽條 枇杷晚翠 梧桐早彫 陳根委翳 落叶飘飖 遊鵾獨運 凌摩絳霄 沉(躭)讀翫市 寓目囊箱 易輶攸畏 属耳桓(垣)墙 具膳飡飯 適口充腸 飽餕(飫)烹宰 飢厭糟糠 親戚故舊 老少異粮 妾御績紡 侍巾帷房 紈扇員潔 銀燭煒煌 晝眠夕寐 籃笋象床 弦歌酒讌 接杯舉觞 矯手頓足 悦豫且康 嫡後嗣續 際(祭)祀蒸甞 稽顙再拜 悚惧恐惶 箋牒简要 顧答審詳 骸垢想浴 執熱願凉 驢騾犢特 駭[馬翟](躍)超驤 誅斫賊盜 捕獲叛亡 布射遼丸 嵇琴阮嘯 恬筆倫紙 鈎巧任釣 釋紛利俗 並皆佳妙 毛施淑姿 工嚬妍笑 年矢每催 羲暉朗曜 旋璣懸斡 晦魄鈈照 指薪脩祐(祜) 永綏吉邵(劭) 矩步引領 俯仰廊廟 束帶矜莊 徘徊瞻眺 孤陋寡聞 愚蒙等誚 謂語助者 焉哉乎也 吳興高閑書

高闲,唐朝时僧,乌程(今浙江湖州)人。克精书字,宣宗(847-859)召对,赐紫衣。后归湖州开元寺终焉。闲尝好以白纡书真草,为世楷法。其书出于张颠(旭),在唐得名甚显。尝草书千文于楮纸上,又书令狐楚诗,真迹石本在湖州。

高闲宣宗(847-859)尝召入,赐紫衣袍。后圆寂于湖州开元寺,闲好用霅川白紵,以作真、草 草书《千字文》残卷书。其笔法得之张长史。韩愈曾作序送之,盛称其书法之美妙,遂大显于世。曾用楮纸草书《千字文》,又书令孤楚诗,石刻在湖州。宋董逌《广川书跋》云:“闲之书不多存于世,其学出张颠,在唐得名甚显。”宋陈思《书小史》云:“高闲善草书,师怀素,深穷体势。”传世书迹有草书《千字文》残卷真迹,湖州有石刻《千字文》、《令孤楚诗》等。草书《千字文》残卷,真迹。纸本,纵30.8厘米,横331.1厘米,已残,仅存“葬”字以下52行、243字,前缺的部分由元鲜于枢补。此书迹流传有绪,曾经宋赵明诚、元鲜于枢、明方鸣谦、清卞永誉和安岐等收藏,现藏上海博物馆。此《千字文》以硬毫书写,笔势浓重,坚挺纵放而不失规矩。循规草法,挥洒自如,气象生动。其结尾处,尤为开阖恢弘,豪爽顿生,给人一种笔墨淋漓酣畅的感觉。

张佑有诗赞曰:“卷轴朝廷饯,书函内库收 陶欣入社叟,生性论经俦 日色屏初揭,风声笔未休 长波浮海岸,大点出嵩邱 不绝羲之法,难穷智永流。 殷勤一笺在,留着看银钩。” 可见高闲在唐书名显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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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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